Aveline

 写这章差点把自己气死

     龚俊一个人在家攥着手机坐了很久，他在等一个人的电话，可接连几个号码打进来都不是他要的，等到天黑透了，他也觉得自己冷透了，坐得太久关节有些僵硬，挪动时发出轻轻的咯吱声，好像自己是个生了人身的木偶，方才又被抽走了血肉。

      手机又响了，今晚无关紧要的电话好像格外多，这次他没拒接，把手机抬到耳边，电话里是个女声，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小齐，公司给龚俊安排的新经纪人，龚俊哦了一声，疲惫地伸了个懒腰。

      他待人从不轻慢，单哦一声也绝不是故意，小齐察觉到龚俊心情不好，小心翼翼呵呵笑了笑，她也是新人，比龚俊不逞多让，公司把龚俊交给她着实是她意料之外。

      “是这样的龚老师，你接下来的日程比较赶，最好还是明天就收拾好东西咱们早点走，您对手是位前辈，咱们不好晚到的。”

      “好，明天......几点？”

      “您的机票订好了，是......哦，是明天中午十二点半的，那我明早八点去帮您收拾东西吧，您看行吗？”

      龚俊仰躺到床上闭上眼，手机搁在耳边发出小齐的声音，她思考了一下报出的时间，恐怕这张机票是别人买好连他这个人一并交代给她的，他脑海中甚至出现了张哲瀚买票的样子，他怎么对小齐说的呢？这个人交给你了？他会这样说吗？有没有叮嘱一句好好待他？

      “行。”他还想告诉小齐不用您来您去的，直接喊龚俊就行，但太累了，一句话都多说不来了，明天再说吧，他这么想着。

      小齐得到了肯定，似乎也长舒了一口气，赶紧结了个尾挂断了电话。

      于是房间里又归于平静，手机沉默着，再没人打进来。

      龚俊终于还是没等到他等的电话，夜再怎么难挨，天还是照常亮了。

      第二天小齐果然如约而至，龚俊一宿没睡好，梦里乱七八糟，内容忘记了，只记得自己一直在跑，也不知道是有人在追他还是他在追什么人，早晨起来跟做了三小时有氧似的。

      他泡了杯咖啡打起精神笑着跟小齐打招呼，嗨，我就是龚俊，以后一起工作麻烦你啦，小齐心里犯着嘀咕，想这帅哥似乎没想象中的难相处，也笑着打了招呼。

      两人有商有量地收拾好东西到了机场，小齐是个话不多的女孩儿，看起来不够圆滑讨喜却十分老实乖巧，龚俊心想也许是因为张哲瀚已经给他做好了规划，接下来经纪人的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是以给他找了个乖巧踏实的继任。能看得出来小齐很紧张，什么活都抢着要干，手里拉了两个箱子还抢着要帮龚俊提手里的袋子，龚俊便主动担起了活跃气氛的任务，笑着打趣小齐说这袋子你要怎么拿，用嘴叼着吗？快快快给我一个箱子，我力气比你大多了好不好。

      他急性，说话自然有一种催促感，小齐又是软性子，龚俊稍微一说她就算再觉得不合适也已经把东西递出去了。

      两人上了飞机顺利落座，龚俊一边锤自己的肩膀一边打了个呵欠，小齐就坐在他身边，试探着问老板，你是不是累了，给你要个毯子睡一会儿吧。龚俊摇摇头，他根本睡不着，累归累，但心里仿佛绷了一根弦在期待着什么，一闭眼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瞧你这点出息，龚俊在心里嘲笑自己，你还在期待什么呢，人家根本对你没意思，对你那点好估计也是势不得已做的戏，怎么，你自己上赶着追，凭什么要求人家也有回应。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期待是存在的，头天为什么扯了一半气球却留下一半，为什么不打扫干净自己来过的痕迹非要留给他看一看？在指望什么呢？指望别人心存怜悯，指望因感动或许能萌生点情爱？他想想就觉得自己低劣，可确是这么做了。

      小齐谨记着龚俊随口说的任何一句话，他说不要说您她便绝口不提，只是未会其意，仍然是一副新手打工人的拘谨模样，又改称龚俊作老板。

      “老板，你要是不想休息，我们就聊点工作的事吧。”

      这小姑娘，怕占用艺人飞机上的时间会惹他不快，连谈工作这样合情合理的事都小心翼翼提出，龚俊便扭头轻声道你说。

      小齐犹豫了一下，似乎接下来的话很难说出口，她转身从包里翻出一摊纸交给龚俊说这是经理要他签的新合约。

      龚俊皱眉，离续约的时间还早，怎么会这时候叫他签新约？接过来一翻看更是急了，里面的条款简直匪夷所思，不但条框苛刻削减分成，更是要他一下续十年的约，龚俊笑了一声没什么感情地把合同丢还给小齐说，怎么回事儿啊，要我签卖身契啊？

      小齐的脸在龚俊翻看合约期间已经红透了，这任谁看都极其不合理的条款要一个脸皮薄的小新人唱红脸确实是挺有挑战性，小齐嗫嚅着解释，公司那边说您......老板你违反了上一份合约内容，根据上一份合约，公司有权在其基础上增加内容，你也有义务按公司要求签署第二份合约。

      违反了上一份合约的内容？

      “我天，我违反了什么内容？”

      “这一条......”小齐又翻出一份文件指给龚俊看，原来是要求龚俊在合约期间遵从张哲瀚的一切合理安排，不得随意散漫，不得无故不配合。

      当时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觉得这一要求很合理，大概就是约束一下不好管的艺人。

      “经理说，合约上写的不是龚俊的经纪人，写的是张哲瀚，现在张哲瀚离职了，这一条也......”

      龚俊气笑了，这不是耍流氓吗？太不要脸了吧。

      “经理说这些条约都是......都是当初跟张老师谈好了的，他也没有什么意见......”

      “你什么意思？”

      龚俊打断了小齐的话，语气稍微放重了，小齐言语之间不就是在说这些公司拿来要挟他的小手段张哲瀚都是知情的吗？不就是在说这都是张哲瀚授意允许的吗？

      他愣了一下回想到刚来TU总部签完合同见到张哲瀚时，他似乎的确问了一句合同签好了？龚俊甩了甩头觉得荒谬，怎么可能啊？他龚俊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同流合污的坑事儿？龚俊是真的生气了，他半点也不相信，如果坐他旁边的是那满脸褶子的经理他大概已经一拳上去打烂他那张搬弄是非的破嘴了，可坐他旁边的是说话柔柔弱弱的小齐，她做错了什么？她看上去也为难的很，找她出气有什么用呢？不过是牵连无辜罢了，龚俊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不签能怎样啊？这种合同拿去打官司我也是占理的，待会儿下了飞机我给经理打电话。”龚俊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靠在靠背上望着头顶的板子气笑了，“谈不妥我这组也别进了。”

      小齐似乎被吓着了，只是点头表示赞同他直接打电话给经理，龚俊见此也有点不忍心，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别怕，这又不关你的事儿。

      待下了飞机龚俊带着小齐行李都没拿就找了个角落联系经理，经理似乎挺忙，挂断了龚俊的电话转而在微信联系他，也没发冗余的消息，单发去一张张哲瀚的签字合同和一条语音。

      “我们是十分不愿意放张老师走的，毕竟他那么有名气，他走了对现在的TU百弊无一利，同行都要嘲笑我们的。”

      “那也没办法嘛，人决定要走了，强留也留不住，我们毕竟是商人，利益比面子重要，你理解吧。龚俊啊，你刚来这个行业不太懂事，我们只是规范一下你的从业行为，张老师为了不受阻地离职也同意配合我们规范你的从业行为，你看，他也签了字的。”

      一大段一大段消息发过来几乎要砸晕龚俊的头脑，半晌他回过去三个字，我不信。

      他无法鉴定这个签字是不是张哲瀚本人，也不知道这张纸有没有被做手脚，发上来有没有被ps，他咬着牙笃定张哲瀚不是那样的人，至少不会对他做这么绝情的事。

      可经理的消息仍在劈头盖脸地滚来。

      “我不需要骗你，你也不要那么极端嘛，这种事情算得上什么呀，张老师为了自己痛痛快快离职小小配合一下我们的内部工作没问题的吧。”

      为了行自己的方便不顾他人死活，这种事儿是张哲瀚干得出来的吗？龚俊冷笑。

      “你点开语音听一听，他就在我对面呢，这可不是录音，我剪辑不了的。”

      语音条里的声音正是张哲瀚的，“龚俊？他跟我没什么关系了吧。”

      经理的消息继续发来。

      “小龚啊，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刚工作没几年的新人，跟TU打了官司对你的前途有什么好处？以后还有哪个公司敢签你？你想想清楚嘛，我们这个合约也只是暂时这样的条件，以后合作愉快了，都可以再商量的是不是？”

      “你能不能别磨叽了，赶紧把钥匙给我呗，我拿了东西就走。”

      经理停下给龚俊打字的手抬头看正坐在他对面的张哲瀚，“你还真当TU是你家了？招呼不打就闯进来要搬东西。”

      张哲瀚看起来精神不太好，下巴上一圈青色的胡茬，眼下也各一团青黑色，“我手机摔坏了，一会儿去补办电话卡，没法提前打招呼。”

      “我好歹在这儿工作了那么多年，临走搬东西都要卡着不放，你不至于吧？”

      经理听着心里一喜，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又给龚俊发去消息——你要是不信可以给张哲瀚打电话问问他啊？

      打吧，他接不到的。

      “现在TU都这个德行了，你忙什么呢在这儿？”张哲瀚不耐烦地看经理打字，“你不是很早就想赶我走？我走了你不高兴吗？”

      没错，经理是老早就想赶走张哲瀚，他跟西蒙关系太亲密了，即使互相生了嫌隙公司都难在西蒙的工作上插手。

      “我猜的没错吧，龚俊成长起来了你迟早要赶我走的，我自己走人双方都体面，刚才也告诉你了，我离开TU龚俊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也免了你疑神疑鬼怀疑他要跟我一起算计你，你俩以后好好合作一起大红大紫多好啊。”

      他说的太对了，经理就是这么想的，可是张哲瀚还没帮他培养出下一代中流砥柱就宣布也要离开，谁知道龚俊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还是得用合约拴住龚俊才行。

      龚俊半天没回他的消息，想必的确去给张哲瀚打电话了，经理暗自忖度着火候差不多了，便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从桌子上推给张哲瀚，“那就承你吉言了。”

      张哲瀚扯了扯嘴角拿了钥匙起身准备出门。

      “诶，咱们合作这么多年也算是老朋友了吧，你接下来准备去哪儿呢？有帮得上忙的......”

      张哲瀚甩了甩钥匙回头打断了经理虚情假意的关心——

      “放心吧，我不会去其他公司给你捣乱的。我？呵呵，我干什么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