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veline

追夫路漫漫

      张哲瀚有个朋友邀请他一起做非洲茶的生意，两人往非洲考察了一圈再回来龚俊这边已经进度过半。有了公司的大力支持龚俊这部戏可谓是宣传的风生水起，张哲瀚在飞机回程的路上甚至遇见了两名龚俊的粉丝在他前排抱着手机窃窃私语。

      他听着小姑娘口中的龚俊皱起了眉，她们口中的龚俊与他熟识的似乎有些不同，又颇有些熟悉，这种熟悉的感觉来自于哪里，他思忖便忍不住心惊。

      是西蒙。

      TU没有按他的意思安排龚俊，而是把他打造成了第二个西蒙。

      张哲瀚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手中的扶手，自己已经走了，TU为什么还要这么对龚俊？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双赢的局面，TU为什么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而龚俊，真的再也没给他打去一个电话。

      下了飞机他跟朋友打了招呼直奔高铁站去了，一番颠簸到了横店，张哲瀚从前是横店的常客，十分熟练地摸到了剧组所在地，这时候正是中午，此时早已入夏，大太阳烘得人晕晕乎乎，他到达的时候被拦在门外，一个年轻小伙子点着他肩膀问他是谁，怎么瞎闯剧组。

      张哲瀚暗骂自己还当是以前呢？他现在可不是经纪人了，还留着当年到处串组不当回事儿的习惯。

      “我是龚俊......的朋友，啊，我来探组。”

      小年轻立刻变了一副脸色，呵呵笑起来说那你等一下，龚老师正吃饭呢，我叫他出来见你。

      张哲瀚疑惑地啊了一声，剧组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探组的人通常直接会被带进去，小伙子看了张哲瀚一眼为难道，唉龚老师没跟您讲吗，我们剧组代拍来的太多了，影响进度，导演就叫我们看门看严一点，闲杂人等不让随便进的。

      张哲瀚哦了一声笑着摆手说那你快去吧，明显感觉到自己后背猛地出了一层薄汗，他来剧组当然是做好见龚俊的心理准备的，可真到了门前居然紧张起来。

      没出息样儿，他是能吃了你吗？

      门口树上栖了两只长尾巴鸟儿，张哲瀚站在门口背着手等，头上叽叽喳喳吵得他心烦，索性弯腰捡了地上两枚石子儿握在指尖要吓跑这聒噪的畜生。

      吓走了鸟儿他弯了弯唇，一边后退一边拍掉手上的灰，不料转过头时一下撞到了个坚硬的东西，他意识到自己撞到人了连忙张口道歉，对不起三字刚吐出其二就消音在嘴边，张哲瀚头一次体验到了脸刷一下红到耳根的感觉。

      是龚俊。

      高挑的青年面无表情地揉着自己的下巴，他身上还穿着戏服，是位十分邪气的长发公子，张哲瀚伸手想去摸摸他的下巴看看撞青了没，这是他多年来做经纪人的下意识反应，演员的脸，那可是头等重要的。

      没想龚俊侧头躲过去了，张哲瀚的手落空，哂哂放下来问，我磕疼你了吗？

      龚俊摇了摇头，说，你脸磕上来的。

      张哲瀚反应过来揉了揉自己的脸，似乎是有点疼。

      他来的路上想了无数种打招呼的方式，首先pass掉的就是对不起，谁承想还是没逃过一场尴尬。

      “先进来吧，外头太阳这么大。”龚俊抿了抿唇，将张哲瀚领进了剧组。

      龚俊是吃饭吃了一半被喊出去的，于是直接带着张哲瀚回到了休息室，他一边收拾自己的外卖盒一边问张哲瀚吃过了没，张哲瀚想摇头说没，门口却又进来一个人阻住了他的话。

      周秦一进门就发现不对劲了，他认识张哲瀚的，两人以前在工作上有过交集。印象中的张哲瀚是个爱笑狡黠，总喜欢在片场招猫逗狗的活跃分子，可他进来时分明看见张哲瀚老老实实站在龚俊身边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俊俊，这是干嘛呢？”

      张哲瀚蓦地抬头看向龚俊，这人被这么称呼没半点不适，看样子是平时听惯了。他心里一团火气腾得窜了起来，眼神刷子一样在龚俊侧脸上刷来刷去，可龚俊扭着头偏不看他。

      “我来探组，看看俊俊。”张哲瀚没客气，直接抢了龚俊的话头，龚俊终于转过眼看他了，只是那眼神令人很不舒服，张哲瀚一腔无名火瞬间熄灭了，他陡生酸意，上齿咬了咬下唇企图让自己冷静一下。

      他们俩才认识几天啊，叫那么亲密干什么？

      周秦似乎愣了一下，得体的笑褪了几分，温声问张老师吃过午饭了没？正好他还没吃，要不要一起吃点儿？张哲瀚立时说自己吃过饭才来的，现在热得很，他一点也不饿。

      周秦点头，拿起手机给他助理打了个电话要人把饭带进来，张哲瀚刚下去的火又隐隐有回升的迹象，问龚俊你就在食堂休息啊？龚俊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说这儿不是食堂是他的休息室，他这儿空调大，每次周老师吃饭都来蹭空调的。

      张哲瀚还能说什么，扯了扯嘴角拽了个椅子坐下，周秦在这儿他怎么问龚俊公司的事儿，没眼力见的，不知道他们......

      他们是什么关系？

      屋子的角落里张哲瀚肉眼可见的低落了下来，额前的刘海遮住眼睛，让人只能看到他侧面的轮廓。

      龚俊倚着桌子站了一会儿，顺手把自己的蓝牙音箱拎了过来，周秦嘴里还含着一口面条就含糊不清地点起了歌，说放李荣浩的那个......他话没说完龚俊就切好了歌，周秦满意地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在左颊上笑出一颗酒窝。

      聒噪，聒噪死了。

      张哲瀚站起身撂下句他出去转转就开门走了。

      龚俊从头到尾没怎么看过张哲瀚的脸，倒是在他起身出门时盯着他的背影目送良久。

      “俊俊，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没有，下午的戏要哭，我......”龚俊给周秦递了瓶水，自己也往门口走去。

      “你去哪儿呢？今天下午开工早，不要休息一会儿吗？”

      “我去上个厕所。”

      一出门刺眼的阳光就把他照得眯起眼，龚俊拿手遮挡着环视一周，没找到张哲瀚的身影，他的戏服厚重又繁琐，套在身上片刻就会出汗，再加上外面来回走动的人也不少，他站了一会儿就打算回去。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就在斜前方的转角处，是小齐。

      “我再说一遍，我当时是真的没有收到你的消息，我要是收到了怎么会不告诉老板，我干嘛要跟他一起耽搁那么长时间，因为这件事我被公司罚了不少奖金，我......”

      龚俊顿住了脚步，小齐的声音很尖锐，听起来情绪不太稳定，她在跟谁说话？

      “那你拿出来手机，我看看消息记录。”

      是张哲瀚。

      龚俊皱眉，循声找过去。

      “没有就是没有，你什么意思啊，我害自己老板干什么？”

      “你们干什么呢？”

      龚俊的出现让两人同时回头，小齐立时噤声摇了摇头，说自己忘了东西在车上，现在要去拿。

      “你别走，说清楚。”张哲瀚一把拽住小齐的胳膊，他是男人，拽住一个小姑娘是轻而易举的，只是怕弄疼她手上收着力道，谁想小齐格外激动，一下甩开了张哲瀚的手尖叫道你再靠近我要告你骚扰我！

      张哲瀚只得收回手，小齐看了他一眼又看龚俊，小声道老板那我先去拿东西，便转身不见了人影。

      张哲瀚掐着腰无语地干笑了两声看向龚俊，他的眼睛黑漆漆的，太阳光下犹如两颗黑曜石。

      “你不在休息室陪你的周老师？”

      龚俊默了一下，答非所问道，你到底来干什么？

      张哲瀚从没听过龚俊这样说话，听起来像是嫌他碍事，要赶他走一样，他抬起头直视龚俊的眼睛认真道，我来问你几件事，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问完我就走好吗？

      龚俊反而把目光挪开往下看，点了点头。

      “我走以后你有跟公司发生冲突吗？”

      第一个问题就噎得龚俊说不出来话，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桩桩件件都堵在他心里，此刻张哲瀚问他有没有与公司发生冲突，竟让他十分语塞，不知从何说起。

      “ok，我知道了。”张哲瀚看他这副模样就什么都懂了，以前的龚俊是像个小太阳一样的，会为了自己的事业拼命修习技能，不管再累永远都一脸乐呵呵的笑，好像他这辈子真的从来没有过什么值得上心的烦恼。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本以为公司管理层厌恶的只是他自己，没想到这份不信任与报复心居然在他离开后延续到了龚俊身上。

      这群不成大器的废物。

      “你......别太听他们的话，那群人欺软怕硬，你越听话他们欺负你越顺手，新人起步大同小异，都是得吃些亏的。”

      他越说心里越难受，就好像发现自己松开锁链放生去广阔世界的小狗被别人用更残忍的方式圈养虐待，一边自责自己不应该在他羽翼未丰时就交托给别人，一边更恨心胸狭隘的小人尽做损人不利己的勾当。

      龚俊听着张哲瀚的嘱咐笑了笑，依旧没说什么。

      张哲瀚实在看不得以前开朗可爱的龚俊对他一副不假辞色的模样，又想起他与周秦在一起相处时那股自然亲昵的气氛，想着自己在他心里难道连陌生人都不如了吗？

      “还有，你那个新经纪人。”其实已经不算新了，龚俊进TU总部总共不到一年，小齐前前后后陪了他数月，只是张哲瀚固执地要做个区别。

      “你小心点她，我不知道公司当时交代给她多少信息，但就我自己走之前已经把你这个组里所有制片人，导演，主演的联系方式都交代过了，你进组当天迟到的事，那种情况她完全不至于处理的那么糟糕。”

      龚俊神色严肃起来，两道描画精致的浓眉皱在一起，“小齐？”

      “她坚持说没有收到，我也没办法，我手机......从云南回来那天摔坏了，新手机里没有聊天记录，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回去用电脑导出来，但现在不方便......”

      而且你还把我微信删了。

      龚俊听到张哲瀚说手机摔坏时愣了一下，眉目间突然多了些光彩，张哲瀚在对面明示暗示要加他微信，他愣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避过了这一话题。张哲瀚气急败坏又无计可施，他说了那么多龚俊连个屁都没放一个，看来那天真是被自己气得不清。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龚俊摇头。

      好家伙，油盐不进，他以后打算跟自己划清界线了吗？

      “龚俊我......”他想说你有什么难处大可以找我，他不干这一行儿了好歹人脉还在，有什么拿不准的也能帮他出出主意，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儿了，估计人家对他最大的期望就是能离他远点儿呢。

      “你回去休息吧，大热天的，我去那边儿找导演叙叙旧。”最终他只能有气无力地跟龚俊告别，转身给他留了个后脑勺儿。

      龚俊没走，也没挽留，只盯着张哲瀚的背影看他走到再也看不见的转弯处，他出了一头汗，妆花了一半，但心里却格外轻松。那天经理说的话他一个字儿也没信，他从来未曾质疑过张哲瀚的人品，只是觉得他轻易抽身走人，轻易把他丢下交给别人想必是真的不在乎，张哲瀚的心里除了西蒙，大概再也装不下另一个人了。

      而自己如今这副狼狈的境况再抓着他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不想让张哲瀚在对西蒙失望的同时背负上对自己的愧疚，既然他的新生活已经开始，海阔天空的飞鸟就不要踏入污秽黑暗的泥沼了。